第十章
- 赫斯辛
- Jun 26,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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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毛?」
青肯看到我出現在碉堡側門時有些驚訝。他正跟一個隨從騎著馬回來。我知道這幾天他都到外頭跟分配內政事務的貴族表親晚餐。
「你在這裡等我嗎?」他跳下馬時,對隨從一指他圓院的方向。「你先回去,貝雜問起,說我晚點回圓院。」
青肯把他身上的披風解下,把我身子包起來。
「對不起,突然來找你。」我說。站在那裡好一陣,我腿已經冷得有些發抖,他要扶我上馬時,我動也動不了,只抱住他的身子。
「沒事的,來。」青肯讓我上馬後揉揉我發僵的腿。
其實我這陣子很少想到青肯,可是如今一點也不想待在杰野的圓院,我只能來找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是對於杰野的態度,我已經起不了任何鬥志了。
他或許沒有發現我離開,但我也不在乎了。
「回我那裡喝點溫酒。」青肯說,但我想到貝雜而搖搖頭。
「可以去別的地方嗎?」
「那麼⋯⋯」青肯溺愛的摸摸我的頭髮,把馬策向碉堡外環。「去我王兄的舊居吧。」
青肯的王兄戴圓,幾年前被調往外海負責守望航線後勤的工作,把一座在碉堡不遠的小象牙樓留給青肯照顧打理。
裡面相當乾淨雅緻,青肯說那是戴圓當初從一個朋友那裡買下的,最初是為了他的鞍馬芳草。戴圓結婚後被外調,這裡就空了。
以象牙白為基調的三層樓房內部很簡潔,據說是鞍馬芳草喜歡的白搧風格。裡面還有火精跟燈精,青肯讓人定時來餵食牠們。
「看什麼?」青肯見我在小廳裡望著一幅畫像問道。他輕按住我肩膀,也看向那幅畫。「這是芳草,他很俊美吧。」
「嗯。」我點點頭,畫像裡的年輕男子約莫十七,一頭淡玉色的頭髮梳在腦後,他前額掛了玉珮的白金額飾,似笑非笑的圓石型眼睛跟精緻的臉型真的很漂亮。一旁還有他的雕像。
「以前不只爵爺,好幾個貴族都想要他,我王兄可緊張了,所以才會買這個小樓給他住。」
「他現在在哪?」我問,青肯說道。
「不知道,只記得戴圓結婚離開這裡時,芳草沒有跟他走。」青肯讓火精生起火,還給我喝了點溫蛋酒,內廳的床舖是乾淨整理好的。青肯把他的幼絲裡衣給我換上當睡衣,自己光著上身。
「還不想睡吧?」他讓我鑽進毯子裡,拿了幾本書到床邊,也鑽進毯子裡。
「把酒喝完,身子會暖點。」其實我已經覺得身體很溫熱了,不過還是把甜甜香香的蛋酒喝完。青肯看到我嘴唇上沾到乳白色的酒水而笑了笑,用手指把它抹掉。
「傻瓜。」雖然是罵人的話,不過青肯這種帶笑的語氣我卻很喜歡。杰野也曾經罵過我,有時候輕有時候重,我沒辦法分辨他是不是認真的。
青肯一手撐著頭,躺在我身後翻著書給我看。「這些好像是芳草的書。戴圓不喜歡他出門,所以他大多時候都在這樓裡閱讀。他好像特別喜歡詩集。」
的確,好幾本書櫃裡的書都是吟遊詩人的詩詞節錄,有一兩本特別舊卻保存良好,感覺常常被翻閱,我看到有幾頁夾著流金花書籤。
「我心繫著的好花
還未綻放就凋零
什麼讓良人不在
什麼讓美景不常」
我不太懂詩,不過青肯唸得倒是好聽,因為他聲音低沉,咬字也有味道。
「少年流金歲月如花火隕落
比女子的美貌稀珍
卻比她們的春宴短暫
我寫著這些的同時
浪費我的白金歲月
浪費我的光華榮景
但倘不能這樣寫下
我既沒活過 也沒出生過
所有我愛的 只能獨愛
所有重如盟誓 只能隨風而散」
酒水讓我放鬆迷濛,但是腦中浮現杰野那個冷淡的神情,我卻覺得不舒服,而且是說不上來的憂鬱。我不知道自己在不在乎杰野內心的想法,但是想到他那時說的話,我忍不住垂下眼。
不是你的錯,只是⋯⋯
只是什麼?
杰野當時還吻我額頭,那是爵爺對鞍馬的親愛方式,但他說那些話卻是讓我想不透。
我很想瞭解杰野,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只覺得孤單,尤其在看到其他爵爺跟鞍馬的相處,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麼。
我沒注意到青肯什麼時候開始吻著我的臉頰。他動作很輕柔。我轉過身時,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嘴唇在我額頭上一印。
「實在忍不住。」青肯露出一絲苦笑。「討厭嗎?」
我搖搖頭,隨即在他鼻子上也一吻,這讓他有些訝異。一會兒他緩緩在我眉毛跟眼睛處輕輕吻著,還撫著我的瀏海。
他比杰野高挑,手指也更修長,鼻梁挺直細緻,眼睛在微暗中透著深綠。
青肯一會兒停下時輕吐了口氣。「你想跟我親嘴嗎?」
我沒想到青肯也跟香森一樣,對於我跟杰野獨有的行為感到好奇。香森就算了,但青肯溫柔的這麼問時,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拒絕。
我湊近他唇邊親吻,他有些不熟練的照著我的姿勢在我唇上輕啄。
「就像吻額頭一樣?」
「有點不一樣。」我跟杰野曾這麼做過,是為了夏尚的暗語。但我也無數次看過迷利跟他男伴這樣,我把舌頭探進青肯嘴裡,他有些驚訝,很久都沒動。我輕動著舌頭,用迷利的方式勾著對方的舌尖,一會兒他也不甚熟練的回應我。
「嗯⋯⋯」青肯微微停了一下,又吻了吻我的嘴唇,輕輕撥弄著。「好柔軟。」
他越吻越細,還讓我手臂繞著他頸子,他嘴裡有柑草的微澀跟香味,那是杰野也用的漱口水味道。我閉上眼時,腦中忍不住浮現杰野的臉。
在此之前,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有想過跟杰野這樣緩慢擁抱親吻的感覺,可是青肯那個柑草味道,就跟我從後面抱著杰野睡時,偶爾會聞到的一絲氣息一樣。還有體溫,杰野的背部很溫熱,我現在手搭在青肯肩背上時,下意識摸索著,想找到那個溫度還有線條。
最後讓我突然停下的,還是杰野拒絕我時說的話,那種疑惑跟難過讓我張開眼,看到青肯的臉,讓我有些複雜的推開他。
「弄痛你了?」他停下問道,我搖搖頭,隨即轉過身縮進棉被裡,覺得剛剛得到的一點點滿足好像突然消失。
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會因為寂寞跟渴求而痛苦的年紀,當下只覺得空虛,而且說不出任何感受。
但青肯似乎以為我是因為罪惡感而擋下他,他輕摸摸我的頭髮,幫我把毯子更拉上,在我肩上一吻。
「是我太急了,你沒有錯,小金毛,嗯?」他低聲說。「晚安,快睡吧。」
我原本想回他的,但是聲音悶在被子裡聽起來只像囁嗕。
*
我開始不理會杰野,也不回圓院裡睡。
有幾天我去迷利那裡,其他時候我跟青肯在那棟小樓過夜。杰野有發現,因為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從迷利家回去時,我不再上他馬匹,而是自己走路回家。
我不跟杰野說話,也不問候他,甚至不要自己去看他的反應。而我看來,杰野似乎反而鬆了一口氣,因為他可以過原本的生活,沒有我的生活。
我想徹底跟杰野沒有瓜葛,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可以完全不在乎他,我以為這樣可以讓自己舒服點,但是每次離開圓院時,我還是忍不住會看杰野房間的窗台方向。如果他有一次留我或是跟我說話,或是從窗子看我一眼,或許我會改變心意。
但這沒有發生。
「眼睛張開。」
夏尚一彈手指,我突然撐起沉重的眼皮,眼裡看到燈精的光芒慢慢變亮,書房的頂棚也映入眼簾。
「有進步了,夜祖。」我從躺椅上坐起來時,夏尚說。「越來越難讓你進入半睡狀態。」
「但我又失敗了。」我看看手中的帶刺小方石。那是夏尚給我控制心智的輔助東西,當我握著時會感到刺痛,我記著那股刺痛感,就能夠在他實行的催迷中穩住狀態,隨時維持清醒,且能夠辨認處於現實或是被催迷中。
剛剛,夏尚就是要訓練我的意志,他的催迷很高明,所以我最後總是被他擊破,進入潛睡層。
(潛睡層為被催迷第一階段,失去清醒意識,容易說出想法或是有意隱藏的秘密)
「你表現很好了。」夏尚難得稱讚我。「我用了盜夢階段的意志強度,來回了幾次,你腦中出現杰野的影像,讓你一直清醒,後來才睡著。」
杰野。
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聽到他的名字,我很想在任何有限的時間把他忘掉,這幾天我瘋狂投入課程,就是因為忘了他可以讓我好過點。
可是好難,我到現在才發現,我幾乎整個童年跟少年時期的養成,都跟杰野有關,尤其離開迷利那裡開始,我的喜好跟注意力全都跟杰野有關。想到這裡,我覺得有點悲哀。
「今天練習到這裡吧,明天就是成年禮,你早點回杰野那裡準備。」夏尚說。
其實我本來還想著今晚也要跟青肯去小樓過夜,但是夏尚這麼說,我只好順從,畢竟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柔頓神的廟進行梳髮儀式,然後晚上還有杰野的生日晚宴。
我到迷利那裡,打算藉口選衣服好打發時間,晚點才回圓院,不過發現迷利不在,反倒是露姬在他那裡。
「他去送藥草了,有個花公子生病了,迷利去探望他。」露姬招招手要我過去坐他旁邊,我已經很習慣跟她坐在一起聊天了,她也比迷利常讚美我,跟她聊天我都會覺得好多了。
「怎麼了?夜祖。」這一次,我沒想到露姬會立刻捧起我的臉問道。我不知道她看出什麼,我這陣子盡量表現得像平常一樣,連迷利都沒有起疑。
「是不是明天成年禮,壓力太大了?」
「不⋯⋯」我搖搖頭,雖然感覺她早猜到不是成年禮,只是想誘我說出心事,我還是忍不住說道。「我跟杰野⋯⋯關係還是不好。」
「他因為其他爵爺對你有興趣而吃醋嗎?」
「不是。」如果是的話或許還好一點,因為那是我可以解決的。我知道鞍馬不該講出跟爵爺的私事,可是我很希望有人告訴我怎麼辦,或至少,支持我,而不是要我一直包容杰野。
「我一直想親近他,但是他都拒絕我。」我說,雖然盡量讓聲音平靜,但是腦中浮現那晚杰野推開我,我還是覺得眼眶發熱。
「我已經盡力了,什麼方法都試了,但他就是很冷淡,有時候好了點,有時候又看了我就走⋯⋯」
「唉,唉。」
我沒有哭,只是聲音有些沙啞,但露姬還是把我的頭靠在她胸口,順著我的頭髮。
「那現在呢?」
「我不跟他說話,當做他不存在。」我說,以為露姬會像其他人一樣勸我,但她只稍微頓了頓。
「杰野殿下怎麼反應呢?」
「他就像沒事一樣,一樣每天出門,看書,晚上待在機械房弄他的東西。」一個字一個字講出來,我同時覺得絕望了。我這麼做的同時,竟然還期待杰野有反應,但現在終於發現,我跟他永遠是沒有交集的,現在這樣,就是他希望的。
「夜祖啊,雖然迷利教你的方法好像可以搞定所有男人,可是我一直認為,再厲害的花夫人也有得不到的男人。」露姬說。「迷利自己也是如此,得到了想要的,卻反而失去最重要那個人。我認為有些關係是勉強不來的,你現在的做法是對的。」
奇怪的是,露姬主張我不再追逐杰野,我反而感到更空虛,如果她像是迷利那樣鼓動我,我還能感到一絲希望。杰野那個沉靜的外表下,到底藏了什麼?這些日子,我好像感受到他的溫度。
「聽你這麼說,杰野殿下是個非常內斂的人,這樣暫時冷淡,是知道他心意的一個方法,我贊成你這麼做。」露姬說。「但是這方法不適合太久,我想也差不多了,明天成年禮過後,你應該告訴他自己的用意,然後道歉,如果他贊成那種各自生活的方式,那麼就如此吧。」
露姬說得對,這不就是我本來的想法嗎?當初就是想跟杰野講清楚,我這陣子其實不過就是賭氣罷了。
「鞍馬生涯是非常短的,如果這是他要的,你就忍耐過去,以後會找到更好的人。」露姬摸摸我的頭。「夏尚還有迷利應該都沒告訴你:明天成年禮晚上是你跟杰野的晚宴,傳統來說,其他爵爺會帶酒到訪,我覺得晚宴很適合你跟杰野兩個人好好談談,而且你們現在關係尷尬,最好不要有其他人增加壓力。」
對於這些我一概不知道,幸好露姬告訴我。
「中午你可以先給其他爵爺捎信,讓這次晚宴成為水宴。」
他指的是讓本來要來的客人,託僕役來訪並送酒水,這樣的方法在藩主臥病之後很常見,為了讓宴會不用鋪張,表示從簡。
「然後你們就可以兩個人好好談談了,嗯?」露姬心疼的揉揉我皺起的眉頭,我一會兒才輕輕的點點頭。
隔天早上成年禮在柔頓神的神殿舉行。
那是我幾年前跟杰野進行爵爺以及鞍馬儀式的地方。今天是在不同的小廳裡舉行,之前我曾跟杰野一起泡過鯨魚油,現在這座向西的小殿則是有著白沙的淺池,池底有柔頓的拼石畫像,據說這裡的水是從碉城外的安息洋引來的。
水晶頂棚外的天空才剛亮一半,杰野的梳髮儀式要在天亮時舉行。我跟他必須先淨身,在祭祀輔助下脫下袍子,浸到那沙池裡面。
因為是海水的關係,霧月的清晨也相當冷,我一踏進去就忍不住一縮。
「嗚⋯⋯」
太冷了,池水裡加了星石粉還有茥花油,但是那溫度實在太低,我跟杰野坐在淺水處時,覺得全身緊繃冰冷,牙齒都微微打顫了。
入了殿裡不能說話。我抓著池子邊,縮起肩膀,一會兒才發現杰野從後面貼近,胸膛靠上我後背,讓我驚訝不已。
我沒有動,反而是他伸手搓搓我的肩膀跟手臂,持續了好一陣。後來我覺得稍微暖和點了,但還是不敢動,祭司進來後,杰野才放開我的肩膀。
我們兩個出了水池,讓少年祭司擦乾身體。杰野換上有綁袖的袍子,那是成年爵爺的樣式,而我則是單肩的束腰衣,束腰的腰帶有四條,祭司說一年會剪掉一條。
我跟杰野到光滑木竹地板的旁廳,那裡有要梳髮的女官。
杰野的頭髮被放在香茶裡浸泡,我在一旁觀看。荷姆薩男子視頭髮為光榮的傳統、血緣以及尊嚴,同時也是生命力的象徵。
我記得杰野的頭髮一直非常烏黑光亮,但現在女官幫他梳理頭髮時,我看到他髮間有一兩根銀灰色的髮絲。
我跟杰野跪坐在有浪花波紋的墊子上,她們用鯨魚軟骨當作支架,把他的頭髮盤起來。
那是「春野式」,綁成馬尾後頭髮繞著軟骨,盤成在頭部上方的髮髻。一換了髮型的杰野,突然像個成年人了。我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他,覺得這個髮式讓他額頭變得俊挺起來。瀏海往上攏,眉毛也變得平整好看。
杰野的髮髻是用玉製飾品固定,我在旁仔細看,然後在女官指導下,自己也幫杰野再綁一次頭髮,因為以後每天早晨就是我要幫他梳理。
杰野的髮式完成之後,女官幫我戴上一個脆薄玉的手環,並吩咐我今天都要戴著,跟杰野上床前才取下。
「要小心不要碰撞手環,這玉質非常脆弱。」她們說,我摸摸手環,發現那的確是很薄的翠玉。
(玉在荷姆薩文化裡有象徵貞潔,誠心與忠誠之意)
她們換幫我用薰香薰頭髮,然後用漂亮的玉珮頭飾把我頭髮全都往後攏,鬆綁成馬尾。
露出額頭的感覺很奇妙,覺得臉有點涼涼的。女官給我跟杰野祭祀的酒水,喝完以後我親吻他頸子,他則吻我的額頭。
我只跟他對望一眼就移開視線,同時也想到那個晚上他拒絕我之後,也是這樣吻我,那樣的舉動我到現在還是不懂。
成年禮儀式結束後,我跟杰野回到圓院,準備晚上的晚宴。我依照露姬建議的,讓廚房準備水宴的簡便餐點。廚子似乎不太高興,但可能以為是杰野的意思,也就沒有說什麼。
晚宴前我換了禮服,到了用餐的小廳,杰野已經在裡面。外廳有幾個青肯跟香森派來送酒的僕人,簡便用完膳食正要離開。我跟杰野行個禮,坐到他旁邊的位子上。盯著桌上的素菜跟冷盤,我一直沒動,杰野也只啜著茶水。
「殿下。」
不知過了多久,我幾次張口又閉上,最後看到杰野起身似乎打算離開,忍不住脫口而出,自己也嚇了一跳。
杰野看著我,而我因為不知道怎麼開口而跟他對望。
一會兒他還是轉過身,我以為他不打算理我,但出了小廳一會兒,他又折返回來,我看到他手上拿著的一個小盒子感到疑惑。
「也許不合,可以再調整。」杰野淡淡的彎下身子說道。他蹲在我前面,打開盒子,我看到裡面有個木頭雕刻的腳環,旁邊還有金屬彈簧跟扣環。
杰野解開我的碉堡靴,在我腳踝套上那個腳環,我感到驚訝不已,因為這環完全緊貼著腳踝跟小腿下方。我突然間明白他上次為什麼叫我到床上,然後用皮尺量我的腳,但是⋯⋯
「這是?」我看著精細雕刻的木環問道,杰野把扣環扣上。
「你的右腳比較難使力,彈簧讓踩地的時候有力道支撐,然後再順著離開地面時輕輕彈起來,會走得更好。」
我完全說不出一句話,因為訝異,也是憤怒。
雖然第一個浮現的還是感動,我沒有想到杰野會為了我做了這個東西,而且上面雕飾很細緻,也很合腳,但我還是生氣。
你到底想幹嘛?
我不語,盯著腳環時忍不住咬起牙根。
為什麼你一再趕我走,然後有時候又突然對我好?我恐怕永遠不懂杰野,只覺得又累又無力,對於他時好時壞的態度。我以為他內心有溫柔熱情,但是等我相信他沒有,即將心死時,他又突然做了這件事。
對於這樣的他,我已經受夠了。
「太緊?」杰野看我彎下身子,急切的要解下腳環,幫我脫了下。但它一解開,我就把那個東西砸到他身上。
「我不要這個。」杰野接住我丟到他胸膛上的腳環時,我冷冷的說道。
我應該當下就此停止,那麼我跟他就會照著互不交集的方式,就此生活下去,可是我俯身要穿上靴子的時候,眼淚卻是滴在地上,讓我想擋也擋不住。
「我不要這個!」杰野看我用手背抹抹眼睛,正要伸手被我擋了開,我很想大吼他,不管下場會如何,但是最後聲音變成哭聲讓我又氣又羞。
「為什麼要一直耍我?你不想理我就算了,這種東西能證明什麼!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恥的人,最無恥的爵爺⋯⋯我明天就要離開碉堡,你自己去找一個滿意的鞍馬!」
我想用更難聽的話罵他,可是外廳似乎還有其他爵爺派來送酒的僕人,我只能壓低音量吼他,把所有的憤怒一次發洩出來。其實我早就想過要一走了之,現在這麼做之後,我更是篤定非走不可。
杰野只是盯著我看,不發一言,一會兒用他袖子擦擦我的臉頰。
「⋯⋯我沒有想要你走,但你想的話,也可以。」
我覺得胸口一刺,既使早知道他會說這種話,但此刻真的很想揍他一拳離開。
「你要去跟青肯一塊,就去吧。」
⋯⋯?
我含著淚水,模糊中看到杰野冷淡的神情,但是不同於以往,他銀色眼睛裡有一絲不悅,我沒有看過他這個樣子,一時間也沒弄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青肯?」
「你們不是很好嗎?」杰野微瞇起眼。我想到前幾天青肯的確有來圓院接我過,我不確定杰野有沒有看到。
「你嫉妒嗎?」我跟杰野對望一陣,忍不住問道。
「⋯⋯當然沒有。」杰野說道。而我盯著他一陣,還是遲疑的說道。
「那既然這樣,我要搬去青肯那裡住。」
「⋯⋯隨便。」杰野出口前有一瞬間瞪大眼,但還是這麼說。
「夜祖公子。」
我正想繼續激他,接收酒水的僕人得禮從外廳進了來,對我低聲喚道。
得禮少年時期是蕊曼的兵器僮。杰野搬來後,得禮就來這裡幫他照顧圓院、處理雜事。他很年輕,身子壯碩,目光沉穩,很少表露情緒,話也非常少,除非有重要的事,否則他不會在這樣的晚餐時進來。
「怎麼了?」
「炎旨殿下的酒送到了,是他的僕人安羅贊送來,他要您親自接下酒,他說我的身份⋯⋯沒資格收杰野殿下成年禮的酒。」
得禮神情很平靜,他其實是個單純的人,我看到他不只一次細心幫杰野的馬匹還有藏在馬房的河谷鴉檢查腳底,對動物說些別人聽不到的細語安撫,但是對於跟人說話,他則是相當木訥,除了一些長年訓練出來的禮貌應對,他不懂得辯解、轉彎。
而現在,聽到他提到炎旨,我暗自感到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差點忘了這個恐怖的傢伙,連上一次初草晚餐都可以好幾次找我麻煩,這次原本以為讓所有爵爺不來就沒事,但我忘了,他其實一樣有辦法可以為難我。
「晚安,夜祖公子。」
有傳言安羅贊是私生的爵爺,因為當初他出生時,藩主特別要求他必須跟其他爵爺接受一樣的教育,不過藩主臥病之後,安羅贊處境尷尬,反倒是炎旨把他雇為隨從,安羅贊一開始多少有點不平衡,但是炎旨偶爾施以他爵爺的飲食以及待遇,他也就成了他的心腹。
安羅贊的確有爵爺般的外貌,但是他並沒有聰明到哪去,他曾經跟幾個香森的侍僕衝突過還揍了人,就連夏尚都說過,安羅贊是個標準「讓血氣跟愚蠢引領一切的人」,這種人的特徵就是嘴皮子耍不過人時動手了事。
我微笑點點頭,因為弄不清楚他的意圖。「謝謝你送杰野殿下的成年禮酒水來,請到水宴席上用點簡餐。」
那是給僕人用點心的地方,但是大部分爵爺的僕人只會謝絕,安羅贊卻是在我話還沒說完就在那位置上坐下,他同行的還有其他兩個炎旨的侍僕,也都依樣照做。
我看了得禮一眼,他趕緊為他們上了杯子,添了酒水,但安羅贊對我招招手示意我走近,看到我只站在離他一段距離的地方,發出輕蔑的一笑。
「你的爵爺呢?」
「杰野殿下身為爵爺,當然只招待爵爺。」我說。這樣放膽的挑釁是為了得知他的意圖,這樣我才能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才能應對。
不出我所料,安羅贊雖然眼神裡出現一絲殺氣,但還是沒動怒。我承認我是怕他的,雖然杰野在隔壁廳,得禮也在這裡,但是這兩個傢伙是幫不了我的。
我暗暗的按緊藏在大腿的小刀,這才照他意思走得更近。
我從他反應可以確定,看來炎旨不是只叫他來這裡搗亂,他們的意圖是別的。
「沒有杰野,所以你是來招待我們的嗎?」安羅贊問道時,那語氣帶著一絲威脅的意味,而且他直接捨去對杰野的敬稱,目前為止我沒遇過任何人這麼做過。連得禮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下動作。
我發現所有人都盯著我看,以前的我最害怕這種時刻,如今我還是不喜歡,那會讓我不知所措,但至少我在夏尚還有迷利的訓練過後,是可以跟那種不適感共存的。
我拿了酒壺裡的酒倒進他杯子裡。「以我的身份,我不敢,安羅贊公子。我只能代殿下跟你們問好,致謝炎旨殿下的酒。」
「那麼你有資格收下要給杰野的酒了。」安羅贊這次沒有用問句,而是把一大壺有著成年禮「春野」圖騰雕刻的酒壺放到桌上。
「雖然有些失禮,不過我還是代殿下收下了。」我說著要接過,卻看到他搖搖頭,猛地抓起我兩隻手按到酒壺上。
「小鬼,這不是普通的酒,是溫好的冶釀櫻酒,炎旨殿下交代過,請你跟杰野一人一半,一定要喝完,冷了的櫻酒是不能喝的。」
「我們會喝完的。」我要抽回自己手,但他按得更緊。
「那太好了,但我指的是,現在,全部喝完。」
我寧願他在開玩笑,但現在也終於明白他們想幹什麼。櫻酒的確不能冷著喝,但是這麼一大壺,根本是不可能喝完的。尤其我之前曾經喝過氫氧酒尋死,夏尚幫我催吐,後來只要想起那噁心的味道,我對於酒一直不太喜歡。
「我不可能喝完的。」
我說。不只是不可能,我也不願意。就算全喝下,櫻酒這種數一數二烈的酒喝下那麼多,輕則吐上幾天下不了床,嚴重點搞不好會喪命。
「那就請你的爵爺出來幫你喝吧。」安羅贊輕鬆的說道。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我不可能要求杰野來幫我解決這件事,更何況其他人都以為他瘋傻,如果他真照做,也顯得不合理。
我沉默了好一陣,還是沒有動作。「請你不要為難我,就是一般的酒也不能這樣喝。」
「你個小雜種也別為難我。」他淡淡的把酒壺蓋子打開,倒了一杯遞給我。
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其實那對我不痛不癢,但是炎旨的陰險已經讓我不耐煩。
「我帶著滿滿的酒回去,自有我的麻煩,我直接說好了,你是要自己喝,找你的爵爺喝,還是要我灌你喝下?」安羅贊問道,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是認真的,而且他似乎打定主意,我一定會去找杰野。
「好吧。」我看著他遞上來的杯子,一會兒說道,安羅贊似乎也一愣。
我接過杯子,另一個炎旨的僕人則接過酒壺要替我盛下一杯,但是,我沒有把自己杯裡的酒喝下。
我把酒朝安羅贊臉上潑去,那一刻廳裡完全是靜止的。
「你才是血緣比我骯髒的雜種,我至少知道自己父親是誰。」我輕笑著說道,那無疑是戳到安羅贊的痛處,如果他只是被我潑了酒,是不至於失去理智到直衝上來的。
「臭小子⋯⋯」
他語音未落,我手摸到大腿一側的小刀,被他推到桌上時,我立刻抓起刀子,而他立刻發現,抓住我的手。
我手上的那個翠玉手環一時間被他捏碎,我另一隻手要襲擊他喉結,又被他擒住,兩手被按到頭頂,安羅贊在我臉上就是狠狠一掌。
「嗚!」
這傢伙下了狠勁,痛得我頭都暈了,而且我還未清醒,他又是連在我臉上痛揍好幾下,還掐住我脖子,我本來以為可以喊外頭衛兵,但他這麼一做,我除了死命掙扎,發不出任何聲音。
「唔⋯⋯嗚!」
我害怕起來的一瞬間,想到的竟然是杰野,而下一刻,一條繩子突然從上方劃過,我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安羅贊掐著我的左手突然一鬆,身子也從我身上移開。我吃力的爬起身,發現地上的安羅贊正被一條繩子勒住脖子,而抓著繩子的人正是杰野。
所有人都還無法反應之時,杰野突然把那細繩拉得更緊,安羅贊整張臉都變得漲紅。更讓我嚇傻的是,杰野一放開他,立刻抓著他頭髮,膝蓋猛力撞擊在他鼻梁上。
我忍不住縮起脖子,尤其聽到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我看到杰野把他放開,安羅贊倒在地上時,唾液跟血液從口鼻流出。
我跟炎旨的其他兩個僕人嚇得一動不動,加上看到杰野這樣的舉止而驚呆。旁廳裡只剩下安羅贊呻吟跟急咳的聲音。
「拿來。」杰野突然低聲對拿著酒壺的僕人說,他們愣了好一陣才把酒壺遞過去。
他拿起酒壺,咕嚕咕嚕把酒灌下,一口接著一口,完全沒停下。一旁炎旨的僕人張著嘴呆看著。
我一直都知道杰野並沒有瘋傻,但這還是我第一次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瘋了。
「滾。」
杰野最後一擦嘴,把空了的酒壺丟給他們。這幾個人顯些沒拿穩,另一個急忙扶起安羅贊出了去。
我在那裡呆站著,看著杰野,進來的得禮看到離去的幾個人,也一樣呆站著,直到杰野看向我們。
「收拾吧,晚宴結束了。」
「⋯⋯是。」得禮點點頭說道。
我跟著杰野回房,看著他背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然而要跨過門檻時,杰野突然抓住門,我一驚趕緊上去扶他。
「有點暈。」杰野扶著額頭說道,我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到床邊,拿了一個桶子到床邊。
「趕快把酒都吐出來。」我說,但杰野搖搖頭。
「沒事的。」
「什麼沒事!」我見他還在逞強,硬是把桶子按到他嘴邊。「不吐出來到時會很慘的!」我從後面按住杰野胃部,一連頂了幾十下。其實他剛喝下沒多久,應該還能吐出大部分的櫻酒,但是看著他嘔出來的液體裡帶著一些白稠的絮狀物而感到疑惑。「你喝了什麼?」
杰野又吐出一口櫻酒,咳了幾聲才說道。「酸奶醋。」
那是解酒用的飲品,先喝可以保護胃部,但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喝下的。
「你要弄成水宴時,我就猜到炎旨會這麼做。」
杰野拿開桶子,我扶著他躺下,幫他擦擦嘴,想到剛剛杰野所做的,我感到非常複雜。
「對不起⋯⋯」
「算了,只是不知道什麼讓他懷疑我,但他這次可以肯定我是個腦子正常的人了,也好,省得每次演戲。」
杰野轉過身子,我幫他脫下衣服時看到他臉上已經微紅,應該喝下的酒還是起了作用。我幫他擦擦臉,餵他喝水,但杰野搖搖頭。「沒事了,你走吧。」
「是我造成的,讓我照顧殿下吧。」我把杯子拿近,他卻撇過嘴。
「不用了,你不是要去青肯那裡嗎?快去吧。」
我沒想到已經到這地步,杰野還要如此,想到他之前都是因為青肯,現在還要拒絕我,我實在壓不下憤怒。
「喂!」我忍不住在杰野臉上打了一巴掌,自己打完也嚇了一跳,但一時又想到反正也無所謂,我都要走了。杰野生氣的坐起身,抓住我的手。看到我拔出小刀更是驚訝。
「你太放肆了。」
「你到底有什麼不滿?」我死瞪著杰野,索性把這個當做最後一次的賭注,以前我已經賭過好幾次了,可是這次我是狠下心。
「我已經盡力了,你喜歡什麼我都儘量做到,但你還是討厭我,如果你要我走,我立刻就走,但我要知道為什麼。」我堅持的說道,杰野盯著我的眼睛,最後才緩緩說道。
「沒有為什麼。」
「好,那我告辭了。」我咬牙起身,卻是突然被杰野抓住,我以為他終於要告訴我,但突然被他按到床上,我嚇得手上的小刀都掉了。
「你真的要知道為什麼?」杰野低聲問道,我可以聽出他語氣裡的警告意味,雖然從他眼神跟臉色我知道是因為酒精關係讓他鬆動,但我還是點點頭,直視著上方的他。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一直拒絕我。」想到杰野之前推開我那晚,我看著他時眼裡一熱,不只是那晚,每一次我努力照顧他,取悅他,杰野的眼神都刺傷我。
杰野盯著我雙眼時眉頭一皺,在我額頭上一吻,然後又突然吻住我的嘴,我嚇得一僵。杰野隨即越吻越用力,舌頭還探進我嘴裡。
奇怪的是,我沒有想推開他,只是呆呆的任由杰野吻我,他動作很重,我嘴唇都有點痛了,可是舌頭觸到他軟軟的舌尖,還有嘴唇疊在一起磨蹭的感覺,我覺得跟之前的親吻完全不同。
「因為,我會忍不住。」杰野嘴唇貼在我側臉時低聲說道,我可以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這就跟那晚我貼在他身後,吻著他耳朵時一樣的呼吸。我記得杰野當時也差點要說什麼,但是停了住,那時他要說的就是這個?
我覺得臉上很熱,尤其跟杰野微瞇起來的眼睛對望,他眼神因為酒精而顯得有些迷炫,銀色的瞳孔看起來很深邃。
我一會兒緩緩捧起杰野的臉,在他臉頰上輕輕吻著,他閉上眼時說道。「你最好趕快走,我現在喝醉了,等一下不會理你的。」
雖然有點可怕,但我跟他對望時搖搖頭。燈精的光芒漸漸變淡了,而且透著一絲柔黃的光芒,杰野肩膀上都是細汗,我把手放到他背上,那裡也是汗溼的,杰野貼近我身子時,我有點不知所措,但還是把他抱緊。迷利曾說過,在床上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先有耐性的吻對方,從嘴唇開始,然後所有部位都很細緻的親吻,不過杰野剛剛已經吻過我嘴唇,我只能湊近他脖子,用嘴唇緊貼再含著他皮膚。
或許是杰野有些醉了的關係,我不管怎麼做,他都會有反應,我的手在他背上可以感覺到他呼吸的起伏,杰野順著我動作,吻著我的額頭,一會兒又是貼近我嘴唇。我還記得青肯怎麼吻我,而杰野的吻完全不同,他這次吻得很深而且很熱情,我嘴被堵住快喘不過氣來,一會兒只能回應著他,用舌頭摩擦他的舌頭。
杰野一會兒移開嘴時,我也張開眼,看到燈精散發著粉紅的光暈,杰野又往下吻著我的脖子跟肩膀,因為穿著單肩的禮服,又被壓在杰野身下,我們都無法把衣服解下,一會兒杰野撐起身子,我才把肩上的釦子解開。
好一陣我有點害羞。在杰野注視之下,我緩緩把衣服脫下。因為杰野一直沒動作,我放膽按著他躺平,這才爬到他身上。
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因為以前看著迷利跟其他人的性愛,他幾乎都是在上的,所以很自然就這麼做。我看到杰野眼神有一絲驚訝,尤其在我俯身吻著他胸膛時。我嘴唇上沾了他汗水鹹鹹的味道,感覺到他解開我的馬尾,還順著我的頭髮,我就這樣反覆親吻他,直到聽到杰野發出沉重的呼吸聲,還有低低的呻吟。
我一會兒才發現,杰野已經有了反應,他褲子那處正發硬著,一開始我還沒會意過來,發現時有些不知所措。我看著他,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對於自己可以讓杰野有如此反應,這讓我覺得稍稍有點自信。
「看什麼?」杰野微瞇起眼,似乎有點不高興,看到我隨即拉開他褲子而噤聲。「喂⋯⋯」
「脫掉可以嗎,殿下?」我停下動作問道,杰野聳聳肩又躺了好。
「不要一直叫『殿下』。」
不是你當初要我用敬稱的嗎?我有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這才緩緩解開他褲子,我把自己褲襪也脫掉,跟他身子緊貼,好一陣只是看著彼此。
我以為杰野不會主動的,但他一會兒緩緩摸著我的背跟腰,那是我特別敏感的地方,在他反覆碰觸之下忍不住微微一扭。杰野緊盯著我的反應,房間裡就剩我跟他的鼻息交錯。
杰野似乎有些動情起來,我在他身上輕輕動著,皮膚摩擦帶著汗水的黏膩,但我沒有感到不舒服,反而有一種奇妙的溫熱感覺。他吻著我肩膀,手搭在我腰上時還慢慢往下。
杰野的動作出乎我意料,迷利曾經教過我要先擴張,屁股才不會痛,但我沒想到杰野會幫我這麼做,他手指探進我體內時我驚訝的一縮,他更是放慢動作,停了好一會兒才開始緩緩抽動。
我把頭埋在他肩窩,除了害羞,也覺得難以適應,迷利曾經幫我這麼做過幾次,現在由杰野來,我覺得很怪。杰野常常在機械房弄那些木頭,手指上有些薄繭,因此那種感覺跟迷利的細長手指完全不同,讓我覺得下半身又撐又漲。
「好了,好了⋯⋯」我一會兒抬起頭說道,杰野這才停了下,我舒著急促的呼吸,這才張開腿,撐起下半身。我把頭擱在杰野胸膛,抓著他的陰莖,最後還是在他幫忙之下才找到位置,我緩緩讓下半身坐下時,照著迷利以前教過的,吐著氣息好減低疼痛。
其實並不痛,而是恐懼讓我繃緊身子,我讓自己放鬆以後,杰野的陰莖也一點點推入我體內,因為是發硬的狀態,我只能順著他而直起上半身。杰野扶住我的腰,目光緊盯著我的表情。我手撐在他胸膛,深呼吸著好緩解那股不適。
「可以嗎?」杰野低聲問道,我勉強的點點頭,看到他坐起身,把我緊緊抱住。
我記得以前杰野曾經有一段時間洩忿的把我壓在床上性交,那時我就覺得他是在出氣,可是現在他很有耐性,雖然滿身大汗,但是只輕動著下半身,我把下巴擱在他肩上,覺得下身開始有放鬆的感覺。
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掌控好跟杰野的性愛,可是如今已經交合的情況下,我卻是很生澀,因為緊張跟不知所措,結果還是變成杰野在主導,他嘴唇貼在我側頸跟耳朵上親吻。
他開始加快下身的抽動,我總算找到跟他配合的節奏,他呼吸也越來越沉重。這樣好久之後,杰野似乎有點失去耐性,他讓我往後躺下,分開我兩腿跨在他腰上,這樣我不得不跟他對望。他的眼神跟以往不太一樣,因為剛剛那個酒的關係,他眼睛有些迷離,動作也熱情起來。
他讓身子跟我貼到最緊,陰莖也推得更深,我只能抱緊他的腰,閉上眼,而他動作也稍稍激烈起來。因為兩腳張開,我根本阻擋不了他的抽插,杰野一隻手撐在床上,另一隻手則在我小腿無力垂下時按住。他每次進出我體內的時候,我都覺得穴口越來越滾燙,身體像緊縮又被反覆撐開,為了擋住難受的聲音,我咬住自己的手,卻讓杰野動作加快起來。
我最後只能抓住背後的床單,但是再也忍不住,下身積聚的熱度直衝而出,全身也發緊,這讓杰野壓低身子,突然衝刺起來。
他抽動得很快,在我抱緊他身子時,動作激烈得讓我難以招架,我閉上眼只感覺到陰莖頂端不停流出液體,撒在自己腹部。杰野突然在我嘴唇上反覆親吻,把我腿分得更開,熱熱的液體也噴發在我體內。
一次又一次,我拚命抓著他,不知道他何時停下,只覺得時間很像靜止,耳邊什麼也聽不到,只有杰野低沉的呻吟,那跟他以前少年時代的聲音完全不同,很沉很像會引起振動,在我耳邊不停搔著,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發出什麼聲音。
他好久之後才停下,厚實的身子壓在我身上,我順著呼吸,好一陣才能夠神智清醒。
我低吟著,因為精疲力盡,而且腹部跟下半身虛軟無力,杰野也是一樣喘氣著,而且他身體非常燙,他一會兒才抬起頭,汗水滴在我胸口。
我跟杰野都沒說話,但是也都沒移開身子,他氣息裡都是酒的味道,眼睛也有些迷濛,還伸手撥開我額頭上汗溼的頭髮。
杰野後來還是低下頭,嘴唇貼在我側臉,手掌撫著我頭髮。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親吻我,但是被他這麼滾燙的身子壓著,我忍不住閉上眼。
眼皮邊微微透著燈精淡橘色的光暈,我跟杰野的呼吸都逐漸平穩。
雖然我覺得該起來,但是這樣的姿勢還有溫度讓我一動也不能動,半睡半醒間,我不太確定剛剛發生的是不是夢。慢慢失去意識前,耳邊只剩杰野均勻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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